吴向明：书法要“敢于胡乱”

吳向明：書法要“敢於胡亂”

吴向明：书法要“敢于胡乱”

吳向明先生

“敢於胡亂”是司馬遷提出的一種美學見解。

我們知道，當一個人進行某一藝術創作時，他實際上是受到種種主、客觀存在的制約和支配的。進行書法創作也是這樣，會受到創作質材，如漢字方塊的形狀、字體、書寫工具、表現物質、感情情緒、創作心理、審美觀念、書寫習慣、書法時風等多方面的制約和支配。“敢於胡亂”就是打破客觀存在的制約，最大限度地表現自我感情的支配力量。

在中國當代書法史上，草書藝術能夠獨佔領袖地位的唯有毛澤東。他的領袖地位的形成，是有其淵源的。他童學楷、青年轉帖、中年漸行漸草、老年變法，一生精益求精，書作筆法結構章法不盡相同。但顯示出來的意象、境界是一致的。這種境界可以概括爲“敢於胡亂，深予寄情，唯觀神采，不見字形。”

簡單地說，由於碑學的勃興，清末以來，以隸、篆、楷字體爲書寫物件的書法創作大大地發展了，在以行和草特別是以草爲書寫物件的書法創作上，卻後繼無力。隸、篆、楷的發展當然是一種好事，它們在清末取得了超越了前人的進步，承繼了漢唐流風，這是很了不起的。但是，它的勃興，在客觀上壓抑了行、草的發展，這也是應該予以匡正的。這是時代提出的歷史使命。

“敢於胡亂”，就是要突破樊籬，開拓書法發展新途徑，要按照人的主觀要求去拆解漢字。

漢字的方塊字來自於象形，經過多年的發展變化，形成了正楷的超穩定的筆劃結構，是一種很難拆解的字。根據幾何原理，方形的圖像給人穩固感，曲折的線像，由於線條的波動，所以能給人裝飾美感，圓形圖像，給人以運動感。方塊形的字形，本身缺少裝飾美感和運動美感，它迫使歷代書家不斷地向裝飾美感和運動美感方向探索開拓。向裝飾美方向前進而成績卓著者莫如顏真卿，他運用提按、折筆、回鋒、藏鋒等筆法，將筆劃的起始和轉折處裝飾得十分的蒼勁美麗，刷新了楷書的面貌，形成了後世人公認的“剛勁肅穆”的意象美。向運動感方向開拓而成績最大者莫如懷素，他使用圓轉映帶的筆法，將方形的漢字拆解爲線條，又在不失爲漢字形態的基礎上，予以圓形的組合，創新了草書的面貌，形成了後世公認的“氣勢飛動”的意象美。在他們來說，進行這種前無古人的創造就是“敢於胡亂”。

然而，毛澤東與顏真卿和懷素是不同的。他從自己的書寫體入手，大力改變書寫習慣，通過改變左低右高的字形結構的方法，成功地將點畫視爲創作的質材，並運用這一質材，注入自己的情感，重新組合，使字體呈現出圓潤飛動之形，使點畫圓轉，呈現出柔韌剛勁之力。以此，打破了碑學流風而形成的陳規陋習。毛澤東在書法章法上也打破了碑學流風的痼習。他運用辯證思維，把具有兩種對立性質的因素嫺熟地運用于、統一于一體，創造了嶄新的書法章法和書法風貌。

至此，我們就明白了，“敢於胡亂”就是打破碑學流風之末在書法創作思想上頑固保守和書法創作上形成的陳規陋習，就是開闢新途徑，把書法藝術發展引向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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